全裸頤和園:肉身策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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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的情欲戲,讓人盪氣迴腸,有的全裸肉身,卻讓人覺得「色即是空」,肉身之用,存乎一心。

脫掉衣服,人身除了圓細尺寸不同之外,差別其實不大,但是脫掉演員的衣服,卻一直是電影創作者的禁忌與挑戰。

2007年的華語影壇很奇特,男女競脫衣,竟然成了風潮。

2007年的坎城影展中,婁燁導演除缷了女主角郝蕾和胡伶的衣褲,裸體上陣;連男主角郭曉冬也得善用臀部,拚命運動,甚至還得躺在床上,正面迎向鏡頭。

2007年的威尼斯影展中,李安的《色,戒》,用了湯唯和梁朝偉的肉身和體位,訴說著漢奸和女間謀間的欲望與權力關係;同一個影展上,李康生也在《愛神幫幫我》中,用了自己的全裸背影與檳榔西施的火熱交纏說著物欲橫流的社會,找不到救贖的失落與迷惘。

肉體能夠吸引目光,這是人性;肉體能夠創造話題,這是行銷。演員在銀幕上展示自己的身體,基本上都是值得尊重的,問題不在裸露,問題在於你用裸露表達什麼理念?創造了什麼議題?或者,你用肉體剝削了什麼人性?撈取了什麼利潤?

婁燁在《頤和園》的一開場,就以字幕昭告他的創作主題:「有一種東西,它會在某個夏天的夜晚像風一樣突然襲來,讓你措不及防、無法安寧,與你形影相隨,揮之不去。我不知道那是什麼,只能稱它為愛情。」愛情是《頤和園》的主題,雖然他擺明了是要「以愛情故事引渡歷史事件」,片頭的那句話,把愛情換成了政治,換上了歷史,其實也一樣適用,只是可能少了點浪漫詩情。

肉體人人有之,卻也因為人人用衣服緊緊包裹,格外私密,所以給人窺看與想像的空間。電影創作用肉身來滿足想像,投射欲望,基本上和其他借用肉身來創作的藝術形式沒有太大不同,大驚小怪,反而暴露了觀賞者的心態,

但是,如果拿掉了肉身,戲依舊可以解釋得過去,意境並不因而變弱,肉身的存在意義就大大減弱,明明是挖空心思的表現,反而給人譁眾取寵之歎!

《火線交錯》中的菊地凜子在外事警察前面脫光衣服的全裸鏡頭是驚人的,但是你絲毫不覺情色,反而能夠完全明白她的渴望與寂寞,她的全裸豐富了角色的情境與電影的意境。

《色,戒》中的性愛關係則是要挖掘女間諜何以愛上漢奸的心理轉折,少了三場床戲的轉折,王佳芝的情緒轉變就難以服眾。

《愛神幫幫我》中的床戲沒有愛情,只有物欲,只有消費,畫面固然聳動,但是肢體與心靈的空虛,卻讓光赤肉身成了毫無神彩的行屍走肉(雖然那也是電影追求的人生虛幻)。

全裸,在戲劇創作上都屬於一種創作策略,借用肉身來傳達意念,有戲有靈,魅光四射;但若言之無物,或者輕易可以用其他方式來取代,意境也不遑多讓,那就有商榷空間。

《頣和園》中的床戲有兩大類,郭曉冬與郝蕾的拚命做愛,建築在生物的機械反應上,看不出愛,感受不到情,反而是天涯海角,人各一方時,才有了時空廢弛的懸念,但是一切仍然空洞得無以名狀,因為郝蕾先後讓多位男人在她身上蠕動,也不能慰解她的茫然疑惑;反而是胡伶與郭曉冬的全裸床戲,卻因為人事時空不宜,而有了背叛、欺騙與失落的惆悵,所以才有了出人意料的大逆轉。

演員脫不脫,不是《頣和園》的重點,看著蠕動的肉身卻不能有感動或激動的反應,才是問題。我不懷疑《頣和園》的演員,她們都很棒,都很敬業,我只是在想:婁燁有沒有其他的策略,可以讓他的愛情與歷史對話,激發出更強烈的火花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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