電影史上有無數的母女親情電影,大致的劇情公式不外乎:一、母賢女不肖;二、女孝母不慈,三、代溝比天高,誤會比海深;然後,在家庭或個人的危機之後,人倫 的危機歷經碰撞、衝突和患難後,終於會化消誤會,獲致和解。《藍色協奏曲》沿用了傳統框架,卻另外套用了生物科技做觸媒,探討了無性生殖的人間社會可能帶 來的道德、心靈和倫理的困境,新式的摩登外衣,讓電影有了更讓人咀嚼思索的空間。
電 影從加拿大的森林展開,女主角默默觀察著糜鹿的覓食,卻被一輛透過麥克風播放音樂的車子給破壞了,她憤而出面大罵,觀眾這才慢慢從這位「怪女子」的行徑上 窺知她竟然是世界上第一個以無性生殖手法「打造」出來的女生,她的母親是知名的鋼琴家,罹患絕症後,不想讓技藝失傳,於是想出了用自己的細胞做無性生殖, 複製一個自己,她們名義上是「母女」,有血肉親情,更有「撫養」之實,然而根本上卻只是「本尊」與「分身」的一體兩面而已。
舊約聖經告訴我們,上帝以自己的形象來造人。不過,上帝有億萬化身,真實生活裡,人面各不相同,我們不必為自己是否是「上帝傳人」而肩負沈重的「形象」包袱;一旦你成了「複製人」,你的一切都只是某人的「拷貝」,麻煩可就大了。
鋼琴家的「分身」如果不練琴,光靠遺傳的技藝細胞就可以成大師嗎?答案顯然是不行的,「本尊」尚且要苦練才能成名,「分身」那能倖免?但是只要你是分身,你 練得再辛苦,又有誰看得到?又有誰能夠體會?功勞不是都歸功於「本尊」的「先天」細胞素質嗎?「後天」的血汗氣力理所當然被漠視。
偏偏「先天」來自父母,來自遺傳;「後天」打拚,才是個人志業和才情的生命烙印,只有「分身」找到了「道路」和「生命」,她才會找到自己活在人世的「真理」,否則又與「複寫紙」所摹寫出來的複寫本有何不同?
本片的最大趣味就在於「本尊」全力打造一個「拷貝」自己的「分身」,「分身」卻急於打造自己的「本尊」,母女隔閡不再是世代觀念之爭,而是新生命能否抗爭一 己人格尊嚴的最基本底線。天下父母為了子女成龍鳳,除了做牛做馬做孝子之外,不也希望子女照爸媽鋪排的道路前進嗎?子女的肩上有多少父母期待的壓力?《藍 色協奏曲》的「複製人」主題因而可以放大解讀成為普世親子關係的具像藍本,同時也超越生物科技的艱澀,在以人為本的社會裡,找到每個生命自我呼吸的窗口。
德 國文學家赫曼.赫塞形容莫札特的音樂是天籟,鋼琴家媽媽從受孕開始就天天 彈著莫札特的A大調奏鳴曲,天籟中隱含了親情,卻也另有私欲,有了些許濁意;可 是等到女兒終於在母親的葬禮上再彈同一首曲調時,恨已泯,愛重新回來,悠悠天韻超越世間情仇,其實是最貼切的生命註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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